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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在正廳旁闢了一小方地放了自助式餐檯,參加者們可以盡情享用豐富美味的餐點,武判官一看到各式菜餚立刻興奮地拿著盤子掃蕩,單純作陪的文判官和段承霖則挑了個角落的位置,等待馬尾少女滿載而歸。

 

 

果然,沒多久,武判官就端了兩盤堆得跟一座小山一樣的食物開心地走回來,開始大塊朵頤,然而吃到一半,她卻想起什麼似地,從餐盤間抬起頭東張西望,文判官難得看到夥伴吃飯吃得不專心,訝異地挑眉。

 

 

「妳在找什麼?」

 

 

「我在找妮妮。」

 

 

「妮妮?」

 

 

「對啊,一個小朋友,跟我睡同一個房間。」

 

 

武判官吞下口中的食物,回應,段承霖喔了一聲,再接著問。

 

 

「那孩子有什麼特別的嗎?」

 

 

「妮妮很吵,下午在房間的時候一直哭、一直哭,後來在正廳前面一個工作人員不知道跟她和她媽媽講了什麼,馬上就安靜了。」

 

 

「也許那個工作人員很會哄小孩吧?」

 

 

「可能是吧,不過妮妮後來被帶走,我就再也沒見到她了。」

 

 

武判官大略敘述了下午發生的事,雙眼繼續搜尋著那對母女的身影,餐廳裡的人很多看得她眼花瞭亂,終於在甜點檯前找到小女孩的母親,她放下筷子奔上前打招呼。

 

 

「妮妮媽媽妳好!」

 

 

不知道是不是馬尾少女的動作和聲音太大,女人在被拍肩的瞬間用力抖了一下,甜點夾和盤子從她手中鬆落掉到地上,發出撞擊巨響,周圍的參加者紛紛看向她們,交頭接耳,揣測著發生什麼事。

 

 

「對、對不起!我幫妳撿!」

 

 

武判官沒料到對方反應會這麼大,有些嚇到地退了兩步,吶吶地道歉,說著,便要蹲下收拾起木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可女人動作更快,阻止了馬尾少女。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沒關係沒關係,有人幫忙可以更快啊!」

 

 

不顧女人勸阻,武判官從餐具櫃拿出一個新的盤子迅速地把殘渣都掃進去,然後舉手招來了工作人員,麻煩對方處理一下摔壞的食物,工作人員將東西收走之後,馬尾少女又取了另一個新盤要為女人服務。

 

 

「想吃什麼我幫妳夾,當作嚇到妳的賠罪!」

 

 

「我、我可以自己夾!」

 

 

說著,女人搶過武判官手上的餐具和食物夾,看也不看就胡亂地從餐檯上挑了一堆點心,馬尾少女沒反對,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繼續跟在女人旁邊問道。

 

 

「對了,怎麼沒有看到妮妮?」

 

 

「妮、妮妮?」

 

 

「對啊,這麼晚了,她不餓嗎?」

 

 

「喔……她……她……後來……感冒了……所、所以在房間休息……」

 

 

「原來是感冒了,難怪下午被工作人員帶走就沒再看到人,她還好嗎?有看醫生嗎?」

 

 

武判官點點頭,表示理解,順便關懷一下小女孩的身體,想不到女人的反應再度出乎意料,竟然睜大眼瞪著面前瞪著她,滿臉驚恐。

 

 

「……我……她……她很、很好,她沒事、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不、不好意思,妮妮還在等我帶晚餐回去,先走了!」

 

 

半晌,女人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簡單回應武判官的問題之後便端著放了點心的盤子頭也不回地衝出正廳大門,她們的互動全落在文判官眼裡,他瞇起眼盯著女人簡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久久未收回視線,心裡冒出了一些懷疑與猜想,待馬尾少女回到座位,就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武判官以眼神詢問段承霖,後者則攤手表示不知道他神遊到哪去,她只好伸出手掌在夥伴面前揮來揮去,試圖喚回對方的注意力。

 

 

「阿文、阿文!你餓昏了嗎?」

 

 

「妳才餓昏!我是在想事情!」

 

 

從自己的世界回過神來的文判官橫了她一眼。

 

 

「想什麼這麼專心?」

 

 

「剛剛和妳講話的那個女人……」

 

 

「妮妮的媽媽?」

 

 

「對,你們不覺得她行跡詭異嗎?」

 

 

「會嗎?」

 

 

段承霖和武判官互看一眼,顯然彼此都不覺得妮妮的媽媽哪裡奇怪。

 

 

「一開始妳去打招呼的時候她就摔了盤子,再來當妳問起妮妮,更是一副受驚的樣子,最後還神色匆匆地離開,怎麼看都是做了虧心事才會有的反應。」

 

 

「經你這麼一說……」

 

 

聽著夥伴的分析,武判官回想女人的舉動,是有那麼一絲不尋常,不過當時她並未在意。

 

 

「或許……她只是擔心生病的女兒吧?」

 

 

段承霖反駁文判官,在他看來,對方只是因為孩子生病、將所有心思和注意力放在女兒身上,所以才會那麼心不在焉。

 

 

「當真?」

 

 

文判官挑眉,似笑非笑地瞅著段承霖。

 

 

「那女人剛才餐盤上全是甜膩的食物,蛋糕、布丁、餅乾、甜湯,若慕慕生病,你會給她這些不利養病的東西吃嗎?」

 

 

「……不會……」

 

 

段承霖沉默了一下,做了和文判官預想中一樣的回答。

 

 

若父母真的心疼孩子、希望孩子能夠快點好起來、不要一直受病魔折磨,對吃用的物品一定會精挑細選。

 

 

「由此可知那女人有九成的機率在說謊,也許她女兒根本沒生病、或者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性是——妮妮根本沒回來,而她必須假裝人還在。」

 

 

「為什麼要假裝?再說妮妮沒回來能去哪裡?」

 

 

武判官不能理解夥伴的推論,一般如果孩子不見,不是都會著急地請大家幫忙找嗎?沒理由隱瞞小孩失蹤吧?

 

 

但段承霖立刻明白了文判官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妮妮的媽媽同意女兒被工作人員帶走,而且這件事不能外揚?」

 

 

「正是,如果我想的沒錯,他們恐怕在進行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文判官為自己一連串的推斷做了個結論,接著朝武判官和段承霖勾勾手指,要他們附耳聽取下一步要做的事。

 

 

雖然彭育年和聽眾們在演講會上看不出怪異之處,但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沒有問題,於是他們決定等所有人都入睡再來探尋這個三合院,看看是否能挖出什麼秘密。

 

 

子夜過後,萬籟俱寂。

 

 

主辦單位說為了配合環保運動,所以在眾人都就寢之後就把三合院裡所有的燈都關閉,只剩下星月灑下的一片銀輝,文武判官和段承霖換回靈體狀態,來到正廳前面集合,準備徹底搜索整幢樓房。

 

 

「對了,阿文,妮妮沒有不見,我回去的時候她好好的躺在床上耶!」

 

 

在決定從哪邊先開始的等待空檔,武判官想到回房看到的狀況,趕緊告知夥伴,當時小女孩臉上毫無血色,的確是生病的樣子,妮妮的媽媽還跟她道歉,說因為急著回來看顧孩子才會那麼失禮,至於那盤點心就擱在床頭,女人說原本女兒想要吃,後來又沒胃口了,所以一直擺著。

 

 

「奇怪……應該不會錯啊……」

 

 

文判官用拇指和食指摩挲著下巴,思考是否忽略了什麼才導致推論與事實相差甚遠,此時,武判官兩耳一動,聽到了微弱的腳步聲。

 

 

「有人出來了。」

 

 

馬尾少女拍了拍夥伴們,告知女性寢室方向的長廊有動靜,文判官和段承霖雙雙望去,果然看見有個人影逐漸靠近,柔和的銀光透過落地窗映在那人身上,同時照明了臉孔。

 

 

是妮妮的媽媽,她雖然刻意壓抑了動作的幅度,但木地板仍然忠實發出受重物壓迫時的聲音。

 

 

咿呀……咿呀……

 

 

女人躡手躡腳地走過長廊,站在正廳前轉首朝四周望了望,像是在查看有沒有人跟著,待確認完畢,她快步越過他們身邊,轉進正廳和男寢中間的一條小沿廊,行跡詭異到旁人不想起疑都很難。

 

 

「這麼晚她急著去哪?」

 

 

「大概上廁所吧?」

 

 

「每個房間都有浴廁,有人會大老遠跑出來解三急嗎?」

 

 

文判官沒好氣地回駁夥伴們,那女人的行徑怎麼看都有問題,被白眼的武判官和段承霖扯了笑、聳聳肩,跟著挪動位置,追在對方身後一探究竟。

 

 

女人轉彎後並沒有走太遠,她站在沿廊上頻頻翹首張望,似乎在等誰,沒多久,另一個身影從院子口出現,穿著紅衣、戴著黑色面紗、讓人瞧不清長相,但看身形應該也是一名女性,她走到妮妮媽媽的面前,遞上一條黑色布條。

 

 

「呃……一定要矇住眼嗎?」

 

 

妮妮的媽媽接下東西有點猶豫,畢竟布條頗厚、又不透光,綁上去之後就會跟瞎子一樣,想到這裡就覺得不安,但紅衣面紗人沒打算顧及她的感覺,堅定地點點頭,不容反對,女人見討價還價不成,只好認命地依指示將布條覆上雙眼,在腦後打上結,捨棄了視力。

 

 

紅衣面紗人在女人綁好布條後拿出一條紅繩,將一端繫在她的雙腕上、另一端自己握著,兩人就靠著這唯一的連結開始朝後院緩緩前進。

 

 

文武判官和段承霖跟在她們後頭,走出沿廊、跨越同樣百花爭妍的後院、最後來到院子角落的池溏旁,紅衣面紗人扳動池邊一顆石頭,池水瞬間開始減少,等水全部流完,底部赫然出現一個方形的洞,她牽著女人踏上洞內往下的階梯,一步、一步從地面消失。

 

 

「哇,密道耶!不知道會通到哪裡?」

 

 

「無論會通到哪我們都得下去。」

 

 

武判官覺得訝異,驚嘆出聲,文判官表示繼續跟蹤,為了能有餘裕應付可能暗藏的埋伏,他示意馬尾少女打頭陣、段承霖居中、再由他壓後,呈縱隊形依續進入一次僅能一人通過的洞口。

 

 

密道內十分窄小而且濕悶,但因為兩旁壁上都設有照明的燭火,所以非常明亮,他們隨著離了有一段距離的領路人一直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燭光增強、路也逐漸寬闊,他們終於在一道格子門前停下來,然後,紅衣面紗人打開門,扯動紅繩,用力將妮妮的媽媽拉過去,當女人踉蹌跌入房內,門也旋即闔起。

 

 

被關在外頭的文判官等鬼沒有停滯太久,三步併作兩步、穿過門跟上,沒有發現當他們進入房間後雪白的門上立刻爬滿鮮紅色的奇怪文字。

 

 

格子門後的房間佈置相當簡單,原木的地板上整齊擺了十來個座墊和放著三只貼著紅紙的陶甕的長桌,長桌旁則安了一架屏風,宛若一個禮佛的道場,妮妮的媽媽就坐在最前方中央的墊子上,紅衣面紗人站在她身側,兩人都沒有講話,以致於迴響在空中的粗啞喘息聲和呻吟聲顯得特別清晰。

 

 

文判官和段承霖在聽到那些聲音後幾乎同時變了臉,很有默契地前往聲音源頭,他們走到屏風後面,發現還有另一個隔間,從半開的門口望過去,光線昏暗的房間裡果然有個男人正侵犯著另一個人。

 

 

「……彭育年……?」

 

 

「妮妮?怎麼有兩個?」

 

 

段承霖和隨後而來的武判官脫口喊出眼前人的名字,他們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不堪入目的一切。

 

 

妮妮的四肢被分別綁在床的四邊、呈大字型,稚嫩小臉上全是淚痕,哭紅的雙眼盈滿恐懼和疑惑,小嘴被塞了布,所以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伏在她上頭的彭育年半身赤裸,吐著舌頭從臉開始往下舔,一邊讓唾液在光潔白晳的皮膚上留下痕跡,一邊發出嗤嗤笑聲,彷彿正在享用一道美味的佳餚,氛圍無比淫靡。

 

 

「你在幹什麼!住手!」

 

 

「等……」

 

 

男人迷醉的神情令段承霖感到噁心至極,他大聲斥喝對方、並上前伸手要把彭育年拽離小女孩,文判官來不及提醒他現在是靈體狀態,一般人瞧不見、他們也摸不著,衝過去只會撲空,沒想到段承霖竟能如實抓住對方的手,彷彿兩方之間全無陰陽之隔。

 

 

被拉下床跌坐在地的彭育年撥開遮住視線的前髮,抬起頭看了段承霖一眼後將視線轉向門口,盯著文武判官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文武判官大人,您們終於來了。」

 

 

「……看來武子回房後看到的妮妮是假的,咱們掉入陷阱了啊。」

 

 

 

文判官冷笑,彭育年直呼他們的身份代表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是誰,白天集合時感受到的視線也不是錯覺,甚至這場活動也可能是為了引出他們而舉辦,武判官同時也嗅到了危險,她上前扯掉段承霖箝在對方臂上的手、再拉著他一起退回門口,然後手一攤,一把青色長劍憑空出現在手上,將夥伴們護在身後。

 

 

「大人言重了。」

 

 

男人笑容可掬,站起身、揚手招來躲在暗處的紫衣面紗人拿來衣服,當那個人出現,段承霖忍不住朝對方手腕上的銀鍊多看了兩眼。

 

 

彭育年接過衣服穿好,接著對著鏡子整理了儀容、重新戴上銀邊眼鏡、雙手背在身後,又變回演講會上那個文質彬彬、道貌岸然的大作家。

 

 

文判官在彭育年和妮妮之間來回打量,瞭然地一笑。

 

 

「你就是連續殺童案的兇手對吧?」

 

 

「文判官大人誤會了,殺童案下手的兇手可不是彭某。」

 

 

「我們親眼目睹你在自己辦活動的場地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還不承認?」

 

 

不等文判官回應,段承霖搶先指責彭育年,但對方卻沒有做壞事被揭發時會有的反應,只是平靜地挪移眼珠子看向他。

 

 

「您就是未上任的代城隍大人吧,可看見彭某殺人了?」

 

 

「我……」

 

 

「若無,何以斷定彭某就是真兇?」

 

 

「這……」

 

 

接連的問題堵得段承霖無法反駁,文判官此時卻笑了起來。

 

 

「看來你對地府現況很了解嘛,知道他是未上任的代城隍。」

 

 

「還好,略知一二。」

 

 

「就算你說自己不是真兇,但這件事也和你脫不了干係。」

 

 

文判官從懷裡拿出折扇,有節奏地在掌上敲啊敲,繼續說。

 

 

「你知道陽世警察對這個案子沒輒,便打歪主意干擾望鄉臺運作、清空事發地點附近所有遊魂,好讓陰間即使發現異狀也無從查起,然後就能大膽地利用被害者及其家屬來滿足私欲,比如斂財、或者騙色,本官可有說錯?」

 

 

「真不愧是城隍的得力助手,這樣的推斷合情入理。」

 

 

彭育年點點頭,沒有否認文判官的說法,無所謂的態度讓段承霖未消的怒火更高漲。

 

 

「就為了這種理由包庇兇手、趁火打劫?」

 

 

「代城隍大人,警方遲遲抓不到兇手,這些家屬悲痛欲絕,彭某不過是給他們一點心靈安慰,讓他們的情緒有個出口。」

 

 

「這算什麼安慰?若讓那些父母知道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寶貝孩子被你糟蹋成這樣,豈不更傷心!」

 

 

段承霖氣得吼回去,不明白男人明明是乘人之危為什麼能表現得好像是他大度施捨,彭育年卻像聽到什麼有趣的事,噗呵一聲笑了出來,笑得雙肩顫抖,似乎非常愉悅,等笑夠了,才以一口歎息結尾。

 

 

「代城隍大人,您以為您口中那些把孩子捧在掌心的父母不知道彭某所為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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